2017年7月19日星期三

《外公》

 父亲节要到了,然而此刻我并不想写父亲。自小我的父母就离异了,父亲这个形象于我而言不过是陌生与冷漠的代名词,我并不想以矫情的手法来描述父亲过去所对我们做的种种,为赋新词强说愁。于是,我决定写我的外公。

    我的外公,在家族里算是一名传奇人物。至少他是这么承认的。

    即将迈入七十大关的外公,脸上的皱纹多了,当年的啤酒肚宛如放了气的气球般渐渐下垂;他并不是个魁梧的人,顶多才一米六二,然而细小的双眼折射出熠熠光芒——是对这个世界的愤世嫉俗与不服输。他是叶家人当中肤色最黑的那个,据他所说,是因为年轻时常跟随上司走遍马来半岛的各处森林,因此这是太阳留给他的最佳印记。

    他常说他年轻时的故事,尤其是紧急法令时期的故事和五一三事件的来龙去脉。我对日据时期的马来亚历史较有兴趣,奈何外公是1948年出生的,对几年前日军如何肆虐马来亚的境况毫不知情,他所知道的只有从他父母亲那里传下来的口述,无法身历其境。此外,他还特别爱吹嘘当年如何以一名优等生的身份勇夺吉隆坡中华独立中学书法比赛殿军。每当说到他中学时期的丰功伟绩,我外婆总是在旁嘀咕:“从循人中学被退学到隆中华独中,结果还不是连一张高中毕业证书都没有?”

    当年,外公的父亲(即我的曾祖父)是吉隆坡赫赫有名的橡胶园园主,常和英国人打交道。他意识到华文教育的重要性,刚好我的外公又是众多子女当中最聪明、最有抱负的一个孩子,因此曽祖父花了一大笔钱把我的外公送到循人中学念书。由于当时家境不错,外公是位名副其实的“不学无术的太子爷”,因而在诸多逃学和惹是生非的记录中,被学校勒令退学了。曾祖父不死心,坚持将他送到另一所独立中学受教育,然而他仅仅在隆中华独中度过了半年的高中一生活,便因种种的不良记录而再次遭学校开除。这是他获得书法比赛殿军后的事。据说曾祖父被外公的叛逆和倔强气得中风了。

    时过境迁,外公已不再是当年充满棱角又带点戾气的小伙子。然而,相信我,他的那股牛脾气、固执和愤世嫉俗从来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还越积越厚。每当街上有人惹怒了他,他便嚷嚷要和对方干一场架,殊不知他老态龙钟,压根不是对方的对手。他还常常边看电视新闻边对国家大事破口大骂,说要是当年英国人没赶走马共该多好。

    要说外公温柔的时候,我只曾在他打理小小的茄子园时、和孙子孙女们说话时、抱着哭泣的妈妈时、及在牵着外婆的手漫步在茨厂街时见过。他眼里的柔情,足以融化任何一人。

11.30pm

13/6/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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